如果能重來,會改寫結局嗎?
舒小虎不知道。
站在空空蕩蕩的虎人公司樓下,舒小虎發瘋似地一遍遍撥打着陶霧的電話。聽筒里的電子合成聲不知疲倦地述說著,撥打的電話是空號。
手中那張已被汗水浸濕的名片上象徵虎人公司的長着獠牙的老虎,彷彿都在嘲笑他的愚蠢。
貸款、債務和那滿滿一車的定製產品,是他必須要解決而無力解決的問題。
一輛的士緩緩停在舒小虎的面前,舒小虎拉開車門癱軟在座位上。玻璃幕牆反射來的耀眼陽光照在他的臉上,使他閉上眼睛。
司機摁滅計時器,職業的問道:「先生,去哪兒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聽口音,您不是本地人吧。是遇到煩心事了嗎?跟您說啊,我們這兒的東山上有一座古寺,特靈。做買賣的人都去那兒上香,要不您也去看看?」話癆的司機撥動轉向燈,然後侃侃而談。
舒小虎朝着司機點點頭,重新把眼睛閉上。
的士沿着蜿蜒的山路奔馳着,可以看到濃霧籠罩的山頂上,一座古寺若隱若現。
山頂有些微涼,擦肩而過的香客大多立着衣領紅着鼻頭。
進入寺內,舒小虎準備請一支香。
一位小和尚快步來到舒小虎身邊,雙手合十:「敢問您可是舒施主?」
「我是。」舒小虎奇怪地看向小和尚,自己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裡,這和尚怎麼會知道自己姓舒?
「舒施主,請移步到禪堂。今日是法諄大師傅出關之日,他讓我來請您。阿彌陀佛。舒施主,請隨我來。」說罷,小和尚一轉身,不急不緩地向主殿側走去。
稍作遲疑,舒小虎便跟上小和尚的腳步。
順着主殿後的羊腸小道又走了許久,他們來到一座土牆草頂的小屋。小屋旁立着幾棵巨大的楊樹,木質屋門向兩邊敞開着。
小和尚在屋門處停下腳步,雙手合十對屋內恭敬地問道:「法淳大師傅,舒施主請到了。」
沒等屋內人回答,小和尚便側身退到門旁,看向舒小虎:「舒施主,請進。」
舒小虎跨步走進小屋,發現屋內床榻上盤膝而坐一位僧人。由於屋內昏暗,看不清僧人的容貌。
「舒施主,凡事均有因果輪迴。就如你我今日相見。」僧人緩緩說道。
「你認識我?」舒小虎站在僧人面前,疑惑地問道。
僧人的話語既輕又慢:「數百年前,我們曾經遇見過。我已知你遇到的瑣事,不必在意,你死不了。」
「哎,老和尚,如果你經歷過我的人生,就不會這麼說了。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翻身。」舒小虎嘆了口氣。
「其實每個人出生三個月就會翻身了。我們算是有緣人,送你一個物件吧。」僧人從身後拿出一個錦袋捧到身前。
因為僧人依舊是打坐的姿勢,舒小虎向前走了一步,接過沉甸甸的錦袋,「謝謝大師傅。要不我們換換吧,念經總會比做買賣簡單。」
僧人一笑,「可以。但是施主得做好準備,因為我活得太久了。」
「幾百年嗎?我信你,你是得道高僧嘛。謝謝你,要是沒事我就走了。」舒小虎有些不屑。
僧人擺擺手,再不開口。
離開小屋後,舒小虎打開錦袋,裡邊是一塊手掌大小的古老銅鏡。銅鏡的鏡面已經氧化,沒有半點光澤。鏡面背後依稀可以看到「長命富貴」四個字,字上也已滿是銅銹。
才拿了一會兒,銅鏡殘破的邊緣便掉下一層氧化皮,手上已經有了點點綠屑。舒小虎將銅鏡裝回錦袋,放入衣兜。
舒小虎走出寺院的時候,兜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,是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接通後,聽筒里傳來陶霧的聲音,只一句話便被掛斷。
「老同學,你看看信息。」
手機里同時來了兩條信息。其中有一張未婚妻欣然與陶霧的親密合影;另一條是欣然發來的文字,只有兩個字——分手!
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。舒小虎站在寺外懸崖邊的護欄上,直接回撥了過去,很快電話接通了。
「哈哈,舒老闆,有啥感想啊?」陶霧的笑聲尖銳而刺耳。
「你在哪?」舒小虎一字一頓地問道,額頭上的青筋綳起。
不知道陶霧在聽筒里說了些什麼。突然,舒小虎揮舞右臂,將耳邊的手機用力拋向山谷,大喊一聲:「我不甘心!」
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壞了護欄旁邊的幾名拍照的香客。
有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來到護欄邊問道:「孩子,往後的日子還長。你這是遇到什麼難事了?與女朋友吵架了?還是做生意失敗了?」
「都發生了,我已經沒有辦法翻身了。」舒小虎沒有回頭,算是回答了老者的問題。
老者繼續說道:「你到了我這年紀就會知道,年輕時候遇到的都不是事。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……」
老者的話還未講完,只見舒小虎縱身一躍,直挺挺墜下懸崖。老者呆立在原處,很多香客湧向護欄朝山下望去。
山很高,下落得飛快,山頂巨樹在舒小虎的視野里極速變小。
「其實每個人出生三個月就會翻身了。」僧人的話重新出現在舒小虎的腦海。
對啊,不能這樣憋屈地死去。重生的希望強烈地從舒小虎的身體里迸發出來。
可是,已然跳下,着地只是時間問題。此時的後悔已經沒有任何意義。
舒小虎絕望地望向天空。
一輪金黃的太陽穿過雲層露出真容,發出耀眼的光芒。
眼淚順着的眼角流下,他奮力睜大眼睛,準備在意識消失前完成這次與太陽的對視。亮光佔據了徐彤的整個視野……
當舒小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已經能看到漆黑夜空中的點點星光。他坐起身來,活動了一下手腳,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傷。
一塊堅硬的物體硌得他屁股生疼。伸手拿出,原來是裝着銅鏡的錦袋。
再拿出銅鏡時,卻發現原本滿目瘡痍的銅鏡竟然發出黃銅特有的金色光澤,那些邊緣的破損也不復存在。
一定是那得道高僧做得怪,舒小虎準備再次上山,找那大和尚問個清楚。